卢克镇外的小道边,伊达尔的身影,从草丛冲过。
宽敞的道路,早已被草地取代。粘稠的泥土,随着伊达尔飞起的脚步溅出,洒在一旁的杂草上。急促的呼吸声,伴着双腿的摆动,不断增大。完全失去了节奏的呼吸,让伊达尔每跑一步,肺部,都会传出巨大的痛楚。
又过了几分钟,当无力的双脚再次踩在柔软的泥土上时,从脚下传来的腻滑感让伊达尔再也无法保持平衡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简朴的布衣,溅上数点土块。抬手蹭掉黏在下巴的泥土,伊达尔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,支起双臂想要爬起来,可胸腔的剧痛,又让他再次摔在了地上。
【你的体力已经跟不上消耗了。继续跑下去,还没等你赶到那个血族的老家,就会因为体力不足而瘫在地上。】
淡淡的声音,从伊达尔的胸口传出。系在脖后的锁链逐渐崩解,赤色的宝石,泛起一丝紫光。在紫光包裹中,赤色宝石逐渐撑开伊达尔的衣领,飘入空中。伴着一声破裂,珂尔加德,落在了伊达尔的一旁。
披散的白发,随着四周暴涨的魔力,在空中飘扬。毫无生气的蓝色眼瞳,看向瘫倒在地的伊达尔,嘴角,露出了一丝冷笑。
“现在,连奔跑都无法进行的你,如何去找那个血族?”
“总,总要,试一下,不是吗?”
努力适应着炽热的嗓子,伊达尔动了动有些发软的双腿,以手掌为支点,以半跪的姿势,从土中撑了起来。不过,伊达尔的脸上,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。
突然的高强度运动,让不擅长体能的伊达尔,有了种呕吐的冲动。抽动一下满是痛感的鼻腔,涩甜的嗓子,还有冲出身体的心跳,让伊达尔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痛苦。如果他刚刚没有因为泥土摔倒,或许再过半分钟,自己便会呕吐着躺在地上了吧?
“看样子,你也明白你身体的现状了。”盯着突然捂嘴用鼻子不断调整呼吸的伊达尔,珂尔加德脸上的冷笑,愈发明显,“现在放弃如何?就凭你现在的状态,无论是那个人类女孩还是自己的叔叔,都不会让你追上。”
没错,无论是使用魔导的达娜,还是作为战士的阿库尔与伊查,比起伊达尔这个连亡灵法术基础都没有学会的普通人来说,就如一只被人类俯视只能躲在岩洞中苟活的老鼠一般,可笑又可悲。
“也,也是呢,呕……咳,咳咳咳……”
刚刚张口的伊达尔还未说话,便被一股反胃感吞噬。但对于晚饭未碰,早饭只吃了半块油包,午饭由于吉尔德的事情而完全未碰的原因,伊达尔将头垂在地面,不断地干呕。
用手挡住嘴,伊达尔不断深呼吸,几秒后,嘶哑的声音,从手掌中缓缓传出:“就如珂尔小姐所说,我可以赶上,吉尔德那边都快结束了吧?”
冷笑,彻底绽开。但这份笑容还未持续一秒,便被伊达尔下一句话打断。
“但是,我还有机会不是吗?”
捂着嘴巴,曲着脖子,脸上还有些泥土没有擦净的伊达尔,扬起脑袋,仰望着飘在面前的珂尔加德。就如一只仰头的土狗一般,异常滑稽。但伊达尔的脸上,却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。虽然努力不干呕的他,表情已经十分可笑了。
“无论是大卫,还是王叔,明明之前还在我面前说笑来着。”闷着声,伊达尔双膝触地,脚腕,微微用劲,从地上蹲了起来,“大卫那次是,王叔那次也是,所以这次,我想尝试,不,是努力一次……”
珂尔加德还未反应过来,本该躺在地上的伊达尔,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。刚及自己胸部的少年,小腿还在打颤,手掌紧紧靠在嘴边,就连声音,也是那么嘶哑无力……
“起码,起码这次,我拥有面对危险的资格……不是吗?”
靠在嘴前的手掌,抬到了额前,一道属于另一位亡灵的刻印,出现在伊达尔的额前。一橘一青两色光点,随着伊达尔的动作,在刻印边闪动了一下。
“呵,真是……让人恶心。”
手指,点入伊达尔的额头,随即,一道剧痛,从指尖传递至少年脑额。随后,伊达尔的眼前,陷入了一片黑暗。
等伊达尔恢复意识时,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土里。酸痛的脖颈左右晃了晃,四处扫视的双眼,在天空晃悠了几秒后,锁定在一旁飘起的白发前。
“半分钟。”
一道黑影,从珂尔加德的位置飞了出来。一根断了半截的法杖,落在了伊达尔的脸边。
“你的昏迷时间。”
捡起法杖,伊达尔发现本是发痛的肺部与发酸的身体,全部消失了。从土中爬起,伊达尔在地面小浮动地跳动数下,确认没有一点异常后,他有些震惊地看向珂尔加德。
“恢复体力的法术,还有加速符文。”
珂尔加德摇了摇头,手指点向法杖,蓝紫的光芒环绕在法杖的边缘,伊达尔这时才看清了这半截法杖的全貌。
一颗约有巴掌大小的宝石镶在法杖的顶部,但其表面已经失去了宝石的光泽,变得粗糙不堪。而杖尾处,一截明显的断痕,让本该有一点五米长的法杖变成了一个仅有一米多的手杖。
不过,这个木头法杖比起施法似乎更适合当一个……代步工具?
察觉到伊达尔目光的珂尔加德皱了皱眉。将法杖握入手中,杖顶的宝石亮起了一道紫光,一道凛冽的寒风,糊在了伊达尔的脸上。
“珂,珂尔,珂尔小姐?”
毫无准备的伊达尔,伸出的脖子瞬间缩了起来。双手抱紧胸口,伊达尔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来。
“……哈,我到底教了一个什么奇妙的家伙啊。”盯着疯狂打颤的伊达尔看了数秒,珂尔加德如放弃般地拍了下脑袋。将法杖丢给伊达尔,珂尔加德收起寒气,继续说道:“这是我以前一位友人的法杖。虽然在一场战斗中损坏了,但对于你这样连学徒都算不上的人类来说,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武器了。”
“诶,诶?”
接过法杖,伊达尔一时间没有明白珂尔加德的意思。
“我会帮你挡住你叔叔与那个拿锤子的战士,但如果你在天亮之前还没有结束,我便会把他们放过去,明白了吗?”
从伊达尔身边飘过,珂尔加德闭上眼,将精神放出,搜索着伊查与阿库尔的位置。再次睁眼,珂尔加德正准备飞起,却发现伊达尔依然站在一旁,傻傻地盯着自己。
冷漠,再次出现在珂尔加德的脸上。
“怎么,依然留在这里,是想直接回去?”
听到珂尔加德的声音,伊达尔才如梦初醒般向着吉尔德家老宅的方向跑去。不过,他刚刚出脚,一对飞翼的符文,便出现在了他的脚边。伊达尔还没有准备好,便已冲出了数十米。
微微稳住身体,伊达尔紧紧握住手中的半截法杖,回头望了眼在月光中依稀可见的黑色巫妖,停下的双腿,再次迈出。
‘……谢谢你,师傅。’
草地边,刚刚唤出木匣的珂尔加德动作一顿,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“我可不会认这么笨的徒弟。”
漂浮在空中的身体,落入草地。一对洁白的双足,点在了柔软的泥土上。珂尔加德的手中,刻满了各色字符的木匣,不过本是布满各色铭文的木匣此时却没有一丝光芒。就连魔力也稀缺的与普通物品无异。
‘命匣已经无法使用了,虽然无法保证这个人类在面对血族时是否会暴毙,但比起血族,那群人类或许更加危险。’
名叫吉尔德的血族已经被自己吸取了大量的能量,不用担心他突然暴走杀死伊达尔。而对比起那失去力量的血族,如果让拿着铁锤的人类战士发现伊达尔亡灵法师的身份,反而会有些不利。
合上眼,珂尔加德微呼口气,数点寒芒,从的口中飘出。紫兰色的光芒,盖在了她漆黑的长袍边。
只要有机会,便去尝试,吗?
“真是,一个傻瓜的想法。”
睁眼,伴随着一对漂浮的蓝光,白骨,布满大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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